寻常巷陌里的追寻

人这一生，究竟在追求甚么？我每每坐在巷口的老槐树下，看行人往来，便不免思索这个问题。

街角卖烧饼的王老头，天不亮就支起摊子。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，和面、擀皮、贴炉，动作娴熟得近乎麻木。我问过他图个甚么，他掀起汗湿的帽檐，露出光亮的脑门，笑道："养家糊口罢了。"一日复一日，他的烧饼摊前永远排着队。人们嚼着酥脆的烧饼匆匆离去，谁也不曾多看他一眼。

李家的二小子倒是不同。他天天捧着书本，说要考取功名。他父亲在铁匠铺里抡了一辈子锤子，手上茧子有铜钱厚，偏要儿子"出人头地"。那孩子眼睛熬得通红，背也驼了，还日日苦读。去年秋天，听说终究是中了举，全家欢天喜地地搬走了。如今经过那铁匠铺，只见炉火已冷，灰尘积了寸许。

最是那刘家婆子令人费解。她独居多年，却每日清晨必在门前扫出一块净地，摆上几盆野花。那些花既不名贵，也不艳丽，不过是山间常见的野菊、蒲公英之类。我问她何必如此费心，她只道："看着心里舒坦。"前些日子她去了，邻人收拾遗物，发现她枕头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，是个穿军装的年轻人。

午后阳光斜照进巷子，照见灰尘在光柱里飞舞。卖烧饼的收摊了，铁匠铺的新主人是个修自行车的，刘家婆子的门前野花早已枯萎。人们照样来来往往，有的为衣食奔波，有的为功名劳碌，有的只为心中一点执念。究根而言，谁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，对抗着生命的虚无呢？

老槐树又添了一圈年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