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根灯芯

灯芯只有一根,却也不妨事的。

王二婶家的小院,向来是村里最闹热的。一入冬,便排了长队,老的少的,都来寻她缠灯芯。灯芯草是她自己种的,长在院角那口废井边上,细高挑的茎秆,秋后收割下来,晒干了,便成了上好的灯芯材料。王二婶手指粗短,却灵活得很,三缠两绕,一根根灯芯便排在了笸箩里。

前些年,村里通了电,电灯亮起来,谁还要这灯芯?王二婶的手艺眼看要绝。偏生她固执,仍旧种她的灯芯草,缠她的灯芯。儿子劝她歇着,她只摇头,说:"电灯费钱,蜡烛贵,煤油灯还是要的。"

果然被她说着了。去年冬天,大雪压断了电线,村里黑了一个多月。王二婶家的油灯亮起来,灯芯分文不取,谁要便给谁。人们这才记起她的好来。

赵家老太临终前,非要王二婶的灯芯不可。她说电灯太亮,刺眼;蜡烛有烟,呛人;唯有这灯芯点的油灯,火光柔和,照着不难受。王二婶连夜赶了十根灯芯送去,赵老太握着灯芯,第二天便断了气。

如今村里通电了,王二婶仍旧种她的灯芯草。有人问她何苦来,她只说:"留着好,万一呢。"

灯芯确实只有一根,但这一根的光,有时竟比太阳还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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