变味

生活确是变样了。先前巷口王婆的早点摊上，热腾腾的豆浆盛在粗瓷碗里，冒着白气，油条金黄酥脆，两根只要五毛钱。如今那里立着一家便利店，玻璃门开开关关，发出机械的"叮咚"声，豆浆装在塑料杯里，贴着二维码，价格翻了三倍不止。

人们走路的样子也不同了。从前是踱着方步，不时与熟人点头招呼；现在却都低头疾走，眼睛盯着掌心那块发光的玻璃，仿佛那里藏着比眼前世界更紧要的东西。偶有相撞，也不过匆匆一瞥，便又各自投身于那虚幻的光影中去。

连说话也变了腔调。记得幼时邻里吵架，声音洪亮，字字分明；现今的人争执，倒像是在演哑剧，手指在屏幕上飞舞，将满腹的怨气化作一串表情符号。更不必说那些"亲""哈"之类的字眼，硬生生把汉语说得不伦不类。

菜市场里，老张的秤杆不知何时换成了电子秤。他总疑心这铁疙瘩不准，却又无可奈何。卖菜的也不再吆喝，只是将二维码摆在显眼处，等着顾客"扫一扫"。买菜的人也不挑拣了，手机一晃，拎了便走，回家才发现西红柿是烂的。

最奇的是，连寂寞都变了味道。从前人们独坐，尚可数檐下滴水，看蚂蚁搬家；如今一人独处，必要掏出那方寸之物，将别人的生活翻来覆去地看，越看越觉得自己活得不像样。

生活何以至此？大约是我们亲手将绳索套在自己颈项上，还道是得了条金项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