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物
箱子底层的胶片已经发黄,边缘微微卷曲,像被岁月啃噬过。我捏着那张照片,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,竟有些陌生的感觉。照片里是二十年前的老房子,门前坐着祖母,穿一件深蓝布褂,膝上摊着针线筐。
那时院里有棵枣树,秋日里会啪嗒啪嗒往下掉枣子。祖母总说:"别捡,让它们烂在地里,明年的枣子才甜。"我不信,偏要偷吃,酸得龇牙咧嘴。如今想来,那酸涩竟比商场里精装的蜜枣更叫人惦念。
去年拆迁,推土机碾过老屋地基时,我在场。水泥块碎裂的声音很闷,像谁在胸腔里咳嗽。工人们从废墟里捡出半截腌菜坛子,问我还要不要。坛口缺了一块,釉色却依然发亮,映出我变了形的脸。
前日收拾旧书,从《现代汉语词典》扉页抖落一片干枯的银杏。书是父亲给的,那时他总说"查字典比问人可靠"。银杏叶不知夹了多少年,脉络清晰得像刻上去的,轻轻一捻就碎成粉末,沾在指腹上,黄得刺眼。
夜半醒来,忽然记起灶台边有个被熏黑的搪瓷缸。祖母用它温酒,酒气混着铁锈味,在冬天的早晨凝成白雾。现在买得起精致酒具了,却再没那般暖过喉咙。
记忆这东西,原以为会像酒一样愈陈愈香,不料多数时候,它只是静静腐坏,偶尔翻出来,呛得人眼眶发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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