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手

他与她相识在十年前的一个春日。那时校园里的樱花正开得烂漫,粉白的花瓣随着微风飘落,落在她的发梢上。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鼓起勇气,伸手替她拂去那片花瓣的。她的头发很软,像新生的小猫的绒毛。

他们相恋七年,结婚三年。十年光阴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恰好足够让两个人把彼此的习惯刻进骨子里,又恰好足够让这些习惯变成折磨。他开始嫌她睡前总要读半小时书,灯光刺眼;她则厌恶他总把袜子随手丢在沙发上。这些芝麻小事,堆积起来竟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大山。

离婚那天,天气很好。他们并肩走出民政局,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。她忽然说:"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去的那个小面馆吗?"

他点点头。那家面馆早已拆迁,原地盖起了三十层的高楼。

"其实那天我根本没吃饱,"她笑着说,"你点了两碗牛肉面,把自己那碗里的牛肉全夹给了我。"

他愣住了。他不记得这事。也许当时只是下意识的行为,就像呼吸一样自然。

"我后来总想,"她继续说,"要是我们能一直像那天一样就好了。"

他没有接话。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,她拉开车门,动作干脆利落,就像她一贯的作风。车门关上的瞬间,他看见她的侧脸在车窗后一闪而过。

那天晚上,他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家中。沙发上的袜子不见了,卧室里也没有刺眼的阅读灯。他打开冰箱,看见她忘记带走的半瓶辣椒酱——她无辣不欢,而他一点辣也吃不得。十年间,这瓶辣椒酱始终占据着冰箱最显眼的位置。

他没有扔掉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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