棉鞋

姐姐长我三岁。幼时家中贫瘠,冬日里常只有一双可穿,是母亲用旧布头拼凑的,灰色的面子,针脚粗大却结实。

记得那年的雪下得极大,门前积了半尺厚。早晨上学,姐姐便让我先穿去。她自己在后面踩着我的脚印走,雪灌进她的单布鞋里,吱嘎作响。我回头看她,她只笑笑,说:"快走,要迟了。"她的脸冻得通红,鼻尖上挂着一滴清鼻涕。

放学时雪更大了。姐姐蹲下来,非要背我回去。那年她不过十岁,瘦小的身子在雪地里晃悠。我趴在她背上,看见她发间落了几片雪花,竟没有化——大约是体温也低极了。

后来家里境况稍好,买得起两双了。但姐姐总抢着穿那双旧的,说新鞋挤脚。我信以为真,直到看见她偷偷揉着冻伤的脚趾。

如今姐姐早已嫁人,见面时总塞钱给我,说"买点好的"。她手上生了冻疮的疤痕还在,只是平日用粉盖住了。我每每想起那双灰,心中便如针扎一般。

人长大了,许多事都淡了。唯独姐姐背着我走过的雪路,在记忆里愈发清晰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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