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门

家中老屋的门槛,已经磨得低了下去。父亲向来是不在意的,每每进出,鞋底便在那木头上蹭出沙沙的响声。而母亲则总唠叨着要修,说了十几年,到底也没修成。

记得幼时放学回家,推门便见母亲在灶台前忙碌。锅里煮着白菜豆腐,白汽腾腾地往上窜,她也不嫌烫,用勺子舀一点汤,吹两下,叫我尝咸淡。父亲坐在一旁的小凳上,手里永远捧着一本书,眼镜滑到鼻尖,却也不扶,只从镜片上方看我一眼,又埋进书里去了。

后来我离家读书,每次回来,远远便望见门口两盏红灯笼。那是父亲特意挂的,说是好认。母亲则早早在厨房准备饭菜,明知我火车下午才到,上午就开始炖肉。肉香飘出院子,惹得邻居家的小孩扒着门框张望。

工作后回家次数渐少。有年冬天回去,发现门槛更低了,父亲进出时竟要稍稍抬脚。母亲的白发也多了,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松的髻。他们照例忙活一桌饭菜,席间不断夹菜给我,自己却吃得很少。饭后父亲照例看书,母亲收拾碗筷,一切如常,只是动作慢了许多。

如今父母俱已年老,那门槛终于修了。新木头黄澄澄的,与旧门框颇不相称。我站在门口,忽觉这屋子似乎变小了,又或者是我长大了。推门进去,母亲仍在厨房,父亲仍在看书,热汤的香气弥漫开来。

门槛虽新,门里依旧是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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