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藤

五月，爬满了老墙。那藤蔓曲曲折折，从墙角一直攀到窗棂，叶子绿得发亮，在阳光下油油的晃人的眼。

我时常站在藤前发呆。藤是以前的房客栽的，约莫有十年了。那人是个瘦长的中年男子，寡言少语，只爱侍弄花草。后来不知何故搬走了，却留下这藤，年复一年地生长。

藤的触须极是顽强，但凡寻着一丝缝隙，便死死地缠上去。我曾见它钻进砖墙的裂缝里，竟将砖块挤得凸出来。邻居老张每每见了便皱眉，说这藤迟早要把墙弄塌，不如趁早铲了去。然而我终究没有动手，大约是因为藤上常开着些细小的白花，虽不甚起眼，却自有一种倔强的姿态。

邮递员小方来送信时，偶尔会驻足看上一会儿。"这藤长得真好，"他说，"让我想起老家的院子。"我这才知道，他原是南方人，因生计所迫才到这北方小城来送信。他说着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，是他母亲站在一株紫藤下的模样。照片已经泛黄，边缘处磨损得厉害，想是常常被掏出来摩挲的缘故。

前几日忽然下了一场暴雨。翌日清晨，我发现藤蔓断了几根，软塌塌地垂在墙上，断口处渗出透明的汁液，像是无声的泪。我蹲下身去，竟看见泥土里钻出几只蚂蚁，围着那汁液打转。生命何其脆弱，又何其顽强。

五月将尽，藤蔓又悄悄爬高了一截。我站在窗前，看它向着阳光伸展的样子，忽然明白了那个离去的房客为何独爱此物。这，不过是把人心里的思念，化作了看得见的生长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