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逢

城东的老茶馆里，茶客们三三两两地坐着，茶香混着香烟的气味，在空气中浮动。我拣了个靠窗的位置，要了一壶龙井。窗外是一条老街，石板路被行人的鞋底磨得发亮，偶有自行车叮铃铃地驶过。

茶刚泡好，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角转过来。那走路的姿势，我是认得的——微微驼背，右手插在口袋里。他穿着一件灰蓝色的夹克，与十年前并无二致。我想躲，却来不及了，他已经抬头，目光穿过玻璃窗，正正地撞上我的眼睛。

他推门进来，径直走到我桌前。"好久不见。"他说，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平静。

"是啊，好久。"我应道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。

他坐下，叫了杯茶。我们开始聊些无关紧要的事：天气、物价、新开的商场。他的眼角添了几道皱纹，鬓角也有了几丝白发。我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，他站在路灯下，衬衫被雨水打湿，贴在身上，手里捏着一张去南方的车票。

"你还住在老地方？"他突然问。

"早搬了。"我笑笑，"城市改造，那片都拆了。"

他点点头，沉默了一会儿。"我回来三个月了，"他说，"一直想联系你。"

茶馆的挂钟敲了四下。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在我们之间的桌面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分界线。我望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，忽然发现，我们谈论的一切，都在小心地避开那个最重要的字眼。

"你过得好吗？"他终于问道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
我抬起头，看见他眼睛里映着窗外的光。"还成，"我说，"你呢？"

"一样。"他答。

茶凉了。我们谁也没有再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