泪醒

她醒来时,天还未亮。枕上有一块湿痕,不知是泪还是汗。窗外雨声淅沥,同梦境的余音搅在一起,分不清界限。

梦里的男人站在老屋门前的槐树下,青白脸色,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。她奔过去,他却后退,渐渐隐没在树影里。醒来时,眼角竟有泪珠滚下来,手指触到,微凉。

她翻身坐起,摸黑倒了半杯隔夜的凉水。水管在寂静中发出空洞的鸣叫。三年前父亲的葬礼上,她也是这样,泪流干了,喉头却烧灼着。亲戚们说"节哀",可哀如何节得了?不过是把痛楚折叠起来,塞进五脏六腑的缝隙里罢了。

雨点敲打玻璃,像许多细小的手指在叩门。她想起父亲病重时,也是这样敲击床栏,一声比一声微弱。那时她总假装听不见,现在却连幻听都成了奢侈。

天光渐亮,湿痕在枕上显出地图般的轮廓。她用手指描画着,忽然记起十岁那年发烧,父亲用酒精棉团给她擦手心。酒精蒸发时的凉意,和现在的泪痕如出一辙。

闹钟响了。她抹了把脸,开始系衬衫纽扣。镜中人眼圈泛红,却已看不出哭过的痕迹。生活终归要过下去,眼泪不过是梦醒时分多余的分泌物,擦干就好。

楼下传来早点摊的吆喝声。新的一天开始了,昨夜的泪和梦,都将被阳光晒成盐粒,隐匿在皮肤纹理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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