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留意过自己的父母吗

前日回家，看见母亲在厨房择菜，手指甲缝里嵌了泥，头发又白了几根，竟不知何时白了的。我向来不在意这些，偶然留心，反倒觉得陌生了。

父亲坐在阳台修那把断了腿的椅子。他的背驼了，修椅子时颇为费力，时而停下手来喘几口气。我忽而想起十年前他扛着煤气罐上六楼，气都不喘一口的旧事。岁月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啃噬着人的精力，而我们做子女的，多半视若无睹。

饭桌上，母亲夹了一块鱼放在我碗里。"你最爱吃的。"她说。我愣了一下，我其实早就不爱吃鱼了，那还是初中时候的事。父母记得的，永远是那个十年前的"我"。

邻居家死了老人，子女从外地赶回，哭得死去活来。出殡那日，倒是请了乐队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。过后便又各自散去，留下老房子空荡荡地立在那里。人总是这样，活着时不曾多看几眼，死了才记起种种好处来。

昨夜失眠，听见隔壁父亲咳嗽，一声接着一声，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。这咳嗽声已响了三年，我却第一次认真听见。黑暗中，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，父亲也是这样整夜不睡，隔一会儿就来探我的额头。

今早出门，父亲在身后喊："路上小心。"这话他每日都喊，我向来充耳不闻。今日回头，看见他站在门口，晨光里显得格外瘦小。

人世间最悲哀的事，莫过于我们总是急于长大，而父母却在不知不觉中老去。待到察觉时，他们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