哑痛
街角那个修鞋的老李,终日闷头敲敲打打。他有个瘫了十年的老婆,却从不见他向人诉苦。每每问起,他只是将钉锤往鞋跟上一敲,"咚"的一声,便算作了回答。
楼下张家的儿子死了,车祸。头七那天,我看见张婶在菜场买豆腐,手指捏着那白方块,捏得紧,几乎要掐出水来。卖豆腐的妇人照例寒暄:"张婶,今儿买豆腐啊?"张婶嘴唇抖了两抖,终于只"嗯"了一声。那豆腐在她手里愈发地白了。
巷口刘家的姑娘,三十好几未嫁。流言蜚语如苍蝇般围着她转,她倒也不恼,只是一日日消瘦下去。我常见她在黄昏时分倚着门框,眼睛望着远处,手里攥着一块帕子,绞了又绞。问她看甚么,她便摇头,帕子绞得更紧些。
这世上,多少痛楚,是说不出的。话到嘴边,偏又咽了回去,竟比不说还要苦楚三分。老李的锤声,张婶的豆腐,刘姑娘的帕子,都作了无字的碑,刻着活人对痛的缄默。
痛到极处,人便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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