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人的时候

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桌前，许久不动，世界便自己转动起来。日光从窗的一边爬向另一边，影子渐渐拉长，又渐渐萎缩。那光景，使人想起许多事，又似乎什么也没想。

独居的屋子是静的，偶尔窗外有汽车驶过，声音便排闼而来，又排闼而去。剩下的唯有冰箱的嗡鸣，它每隔一阵便发作一次，如同一位患了痨病的邻居，时不时地咳嗽几声。起初颇觉烦厌，久而久之，倒也习惯了它的存在。倘若有一日它忽然缄默，恐怕反而要疑心起来。

自己煮饭时，常对着灶火发呆。水在锅中沸腾，白气便升腾而起，模糊了眼镜的镜片。这时便只得取下眼镜，世界遂成了一片朦胧。青菜在沸水中翻腾，渐渐萎谢下去，颜色由翠绿转为暗绿，如同人的年华。一人食，向来不讲究什么花样，煮熟了便算完事。有时饭煮得多了，下一顿便将就着吃冷的，横竖无人知晓，亦无人嗔怪。

书架上的书总是越积越多，却很少翻阅。买时雄心勃勃，以为必会细读，谁知到家便束之高阁。偶然抽出一本，翻两三页，又觉兴味索然。如此循环往复，书便成了摆设，仅供证明主人并非全然不学无术罢了。

夜深时，醒着也是醒着，便开灯读几行字。灯光如豆，照着一隅，四周的黑暗便更显浓稠。有时读到某处，忽有所感，想与人说，环顾四周，却只有墙壁默然矗立。于是那点感触，也就慢慢消尽了。

电话很少响起，偶有响动，多是推销之流。久而久之，连拿起听筒的欲望也消磨殆尽了。手机上的社交软件，红点提示日日有之，点开一看，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群消息。手指在屏幕上游移片刻，终究还是退了出来。

，时间便显得格外漫长。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了的橡皮筋，迟迟不断。然而回头看去，又觉得光阴如箭，不知不觉间，已是经年。

人总是矛盾的。独处时向往热闹，热闹时又渴求独处。如此循环，便过了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