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坐

小院里的藤椅，久已失去了原有的色彩，灰白中隐现着些许褐斑，倒像是刻意染上的花纹。四围无人，唯有风偶尔掀动树叶，发出沙沙的响动，又很快归于沉寂。

他坐在藤椅上，手里握着一本旧书。书页已经发黄，边缘处还有虫蛀的小孔，排布得倒颇有章法。他不曾翻开，只是由着那书躺在掌心，感受着纸张的分量。远处传来几声犬吠，旋即被空气吞噬了。

茶杯放在脚边的矮几上，茶汤早凉了。一片枯叶飘落，正巧浮在茶面，竟像只小船，晃了两下，便停泊在杯沿。他低头看了看，并未伸手去捞。茶杯是白的，茶汤是黄的，树叶是褐的，三色相映，倒也有趣。

院墙外时有脚步声经过，轻重不一，快慢各异。他听着，却从不抬头。那些脚步声属于别人，与他无干。偶尔有孩童嬉闹的声音穿过墙来，尖细而突兀，像一把小刀划破绸缎。他也不恼，只是将手中的书轻轻翻过一页——虽然那页他并未读过。

日光西斜，将他的影子拉长，投在斑驳的墙壁上。影子变形了，头部膨大如斗，身子却细得像根竹竿。他望着自己的影子，忽然觉得陌生。这影子可还算是他的？若是无人得见，影子是否存在？

暮色四合时，他依旧坐在藤椅上。书已合上，茶杯里的树叶也不知所踪。四周更静了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这是一种奇怪的声响，既近又远，既熟悉又陌生。

路灯亮起的那一刻，他起身离去，藤椅轻轻晃动，发出吱呀一声，仿佛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