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一人暖一城

小城本无甚可观。青灰色的楼房,排列得极整齐,马路倒是宽阔,偶有车辆来往,却少有人行。初到此地,我每觉得这城市像一只冬眠的兽,蜷缩着,不声不响。

偏是遇到了老周。老周其实不老,不过四十出头,却已自称"老周"了。他在城东开了一间豆腐店,店面小得很,只容得下两张方桌,却收拾得极洁净。第一次进店,我本是图个方便,不料竟被他做的豆腐脑勾住了魂——那豆香极浓,入口即化,偏又有一点韧劲,不像别处的软塌塌一团。

"豆子要泡足时辰,磨浆水温要合适,点卤更得看准了火候。"老周说这些时,眼角堆起细纹,手上却不闲着,麻利地切着豆腐。"我这手艺,是从爷爷那辈传下来的。"

渐渐地,我去得勤了。老周便每次都多加一勺辣油,或是切几片自腌的萝卜干送我。有时生意清淡,他便与我闲话,说这城虽小,却也有几处好景致。城南的老槐树,是明朝时候栽的,如今要三人才能合抱;城西的小河边,春天会开满野花;夜里登上城北的小山,能望见整座城的灯火。

"你初来乍到,觉得这城死气沉沉是不是?"老周忽然问道。我支吾着,他便笑了:"住久了,就知道它的好了。这城里的人啊,都是慢热性子。"

一日大雪,我去老周店里。远远就见他站在门口张望,见了我,忙招手:"快来!新做的豆腐,趁热吃最好。"店里暖气很足,玻璃上凝了水珠。老周端来一碗热豆腐,撒了葱花,又淋上香油。那香气混着店里的豆腥味,竟让人觉得莫名安稳。

而今我已在这城住了三年。渐渐地,我也知道了城南老槐树下常有老人下棋,城西小河边总有几个孩童嬉闹,城北的小山确是看夜景的好去处。这些景致,原是极平常的,却因老周的缘故,在我眼里竟都显出几分可爱来。

城还是那座城,楼宇依旧青灰,街道照例冷清。但有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豆腐店,有了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周,这城便也不再是初见时的模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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