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近五月,走近自己

五月来了,人们照例是要说些应景的话的。城里的槐树已冒出嫩芽,风一吹,便簌簌地抖落些碎屑,沾在行人的肩上,竟也不觉。

我向来是不大留意时节的。前日走过小区的花坛,忽见几个孩子蹲在那里,不知摆弄甚么。走近看时,原来是在数蚂蚁。一个小胖子极认真地指着地面:"这只背了东西,那只没有。"他的同伴便都凑过头去,鼻尖几乎触到泥土。他们争执起来,为一只蚂蚁究竟要往左还是往右。我站在那里,忽而想起自己儿时也曾如此,蹲在雨后湿润的地上,一看便是半日。如今竟至于匆匆走过,连槐花开了也不知晓。

周末去了趟城郊的田野。麦子已经抽穗,绿得发亮,风过处便掀起层层细浪。田埂上立着几个农人,黑瘦的脸上刻满皱纹,大约是常年曝晒的缘故。他们并不说话,只望着麦田,眼神却极是柔和。我想,他们未必懂得甚么"亲近自然"的大道理,只是日复一日地在这土地上劳作,便自然生出一种默契来。

前楼的老张死了。他活着的时候,每日清晨都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喝茶,看往来的人。我每每经过,他必要问些"吃了吗""上班去"之类的话。我通常只点头应一声,脚下并不停留。如今那石凳空着,上面落了几片槐花,倒是无人拂去了。

五月的阳光渐渐有了分量。我坐在窗边,看一只麻雀在空调外机上跳来跳去。它时而低头啄啄甚么,时而抬头四顾,全然不介意我的注视。书桌上摊着未完成的工作,电脑屏幕闪着幽幽的光。我突然觉得,与其急着赶那些永远赶不完的事务,倒不如学那麻雀,在这五月的光景里,好生看看自己究竟是怎样活着的。

五月不过是日历上的一页,却照见了我们匆匆的脚步。人们总说要寻找自我,殊不知自我就在每日的驻足与凝视之中。那些被我们忽略的槐花、蚂蚁、空石凳,其实都在轻声问着:你,可还记得自己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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