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的你,曾经也是个姑娘

她坐在镜前,木木地梳着头发。梳齿间带下几根白发,她捏在指间看了看,随即撇在妆台上,那几根白发便委委屈屈地蜷伏着。

这双手是曾经捏过绣花针的。十五六岁时,她绣的牡丹能引来真蝴蝶,邻家姑娘们围着她讨花样。那时的手指纤细,骨节处泛着淡淡的粉,如今却显出些粗壮,关节也微微凸起了,倒像是经了风霜的树根。

她想起昨日在菜场,有个莽撞的少年唤她"阿姨"。她先是一怔,继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,想揪住那少年的衣领质问:你可知我也曾是个姑娘?但终于只是默默接过找零。归家途中,路过小学校门,见一群女孩跳皮筋,辫梢的蝴蝶结一上一下地飞。她看着,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碎了,细听却又无声。

妆台上还摆着当年的胭脂匣子,红漆剥落了大半。她偶尔打开,里面早已干了,只剩一点暗红的渣滓,像凝结的血。丈夫说扔了罢,她却总是摇头。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留着,许是怕连这最后的渣滓也丢了,便再无证据证明那段青春确乎存在过。

她望着镜中面孔,忽然笑了。皱纹从眼角漫开,宛如当年绣绷上展开的丝绸。岁月到底留下了些东西,虽然不再是蝴蝶,却成了更坚韧的蛾。

夜风吹动窗帘,镜中人影恍惚了一下,依稀还是旧时模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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