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曾经有梦

天色渐渐暗下来了，我坐在老屋的门槛上，看着巷子里的孩子们追逐打闹。他们的欢笑声里，分明夹着些旧日的影。

二十年前，我也是这般年纪，常与三五伙伴在这条巷子里嬉戏。彼时心上，都存着些天真的幻想。阿明想当飞行员，说要在天上画一道白线；小芬要当画家，用彩笔染遍全世界的墙壁；我则发誓要做个作家，写尽人间悲欢。这些梦，我们都说得极认真，仿佛明天就能实现似的。

后来年岁渐长，那些梦便如夏日的露水，不知不觉就干了。阿明在修车厂里整日与机油打交道，一双手总洗不干净；小芬嫁了人，在菜市场有个摊位，卖些时令蔬菜；我则进了家公司，日日与文件报表周旋。我们偶尔在巷口遇见，不过点头笑笑，再不曾提起儿时的豪言。

前些日子，巷子要拆迁了。收拾旧物时，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铁盒，里面竟塞满了当年写的故事，纸页已经发黄。我蹲在地上，一页页翻看，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里，藏着一个孩子全部的赤诚。

窗外的夕阳斜斜地照进来，落在纸上，像是给旧梦镀了层金。我忽然想起，我们那时何尝不知道梦是遥不可及的？只不过甘愿被骗罢了。

拆迁前夜，我们几个儿时玩伴破天荒地聚了一次。谁都没说什么，只是闷头喝酒。月光从窗外流进来，在地上汇成一汪水，每个人的眼里都浮着一点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