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支蜡烛

老范四十岁了。

他坐在桌前，桌上摆着一只蛋糕，是楼下西点店买的，十六块钱。蛋糕上插着，烛光摇曳，映得他的脸有些发红。妻在厨房洗碗，水声哗哗地响；儿子伏在里屋写作业，铅笔在纸上沙沙地磨。没人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，老范自己也是早上刮胡子时，从镜子里发现鬓角又白了几根，才忽然想起来的。

四十岁，古时候叫"不惑"。老范想起二十岁时，曾大言不惭地说过"四十岁就自杀"的话。现在他只觉得好笑——倒不是怕死，而是房贷还有十五年没还，儿子刚上初中，老父亲前年中风后一直卧床。他若死了，这些担子该撂给谁去？

蜡烛已经烧了一半，蜡油滴在奶油上，凝成一个个小红点。老范数了数，竟有七八滴之多。他忽然想起该许愿，可是愿望太多，一时竟不知拣哪个好。升职加薪？儿子考上好高中？父亲病情好转？这些愿望太具体，说出来怕不灵验。最后他决定什么也不想，直接吹灭了蜡烛。

厨房的水声停了。妻擦着手走出来，看见蛋糕，先是一愣，继而拍了下脑门："瞧我这记性！"儿子也探出头来，眼睛一亮："爸，今天你生日啊？"老范笑笑，切了蛋糕分给他们。儿子狼吞虎咽，奶油沾了满嘴；妻吃了一口就放下，说要减肥。

夜里老范躺在床上，听见自己的胃在消化那块油腻的蛋糕。的蜡油，此刻大概已经彻底凝固在奶油里了。他想，不惑之年，其实疑惑更多，只是学会了和疑惑共处罢了。

窗外，一轮月亮冷冷地照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