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一卷情长
人们每每把"情"字挂在嘴边,却不知这情字竟如宣纸上的墨迹,初时浓烈,日久却要褪色的。但凡情长,总须有物寄托,于是便有了画。
我认识一位画师,姓苏,住在城西一条陋巷中,画得一手好山水。他的画室极窄,一张方桌,几管秃笔,墙角堆着些发黄的宣纸。苏画师作画极慢,有时半日只画得一块石头。问他缘故,他便道:"情之所至,急不得。"
去年冬,苏画师接了一桩生意,是个年轻后生要送未婚妻的聘礼,求画一幅《并蒂莲》。后生来得勤,每每携些糕点茶叶,坐在一旁看苏画师运笔。苏画师却不急,先叫后生讲那女子的模样性情,讲到第五回上,方才蘸了墨。画到第三日,后生忽而不来了。苏画师也不问,照旧画他的莲花,只是笔势愈发迟缓。
后来才知,那后生突染恶疾,竟死了。未婚妻来取画时,眼睛肿得核桃似的。展开看时,却是两朵残荷,一朵盛极将衰,一朵枯而不倒,中间连着一段藕,断处丝丝缕缕。
苏画师后来对我说:"情长不长,原不在时日久暂。一世安好,不过是活人骗死人的话。"
这话听着刺心,却也是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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