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也不是谁的谁

老李死了，这消息是从菜市场的猪肉摊上传来的。张屠户剁着排骨，刀尖挑着一块肥肉甩进秤盘，突然对排队的人群说："老李昨晚没了。"

人们"哦"了一声，继续排队。有个老太问："哪个老李？"

"就那个，总买猪肺的，说他家猫爱吃。"张屠户的刀又落下来，"听说死在出租屋里，三天才被发现。"

老李生前在巷口修鞋。他的摊子像块补丁似的粘在电线杆旁，三块木板搭成工作台，上面挂满铁掌、钉子和几双待修的旧皮鞋。人们从不会专程找他，都是路过时顺便丢下一句"老李，后跟钉个掌"，次日再来取。

刘家的媳妇记得有年冬天下雪，看见老李蜷在摊位上啃冷馒头，油纸包着半块酱豆腐。她回家盛了碗热汤送去，老李却摆摆手说不用，猫还在家等着。

后来人们清理出租屋时，发现墙角堆着二十几个空罐头盒，全是一种牌子。那只传闻中的猫却不见踪影，或许从来就没有过。

葬礼那天来了七个人，其中四个是居委会的。墓碑很简单，连"慈父""爱子"这样的字眼都没有。烧完纸钱，管事的问骨灰盒怎么处理，站在最前面的男人说："随便吧，我是他房东。"

修鞋摊的位置很快被卖烤红薯的占了。第一场春雨过后，木板缝里长出两株蒲公英，过路人偶尔会弯腰摘一朵，吹散了继续往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