栖身处

人生如乱麻，剪不断，理还乱。我与你，原是两粒不相干的灰尘，偶然在空中相撞，又各自飘散。而今细思，不过是陌路相逢，擦肩而过，竟也生出几分痴念来。

那日黄昏，你立在檐下，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，一直伸到我的脚边。我望着你的侧脸，忽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松动了，仿佛一粒种子要破土而出。然而种子终究没有发芽的机会。你去了，影子也收了回去，空余我一人站在原处，望着你消失的方向，半晌不能动弹。

后来听说你有了归宿，我竟也不觉得怎样痛。只是每当夜深人静，独自躺在床上，屋顶的横梁在黑暗中格外分明，横竖都是一样的孤寂。我翻来覆去，想着这偌大的人间，竟无一处可以安放我这颗心。

同事老张常说："年纪不小了，该安个家了。"我只笑笑，不置可否。家是什么？四面墙围起来的空洞罢了。我曾以为能与你共筑一个巢，如今这念头显得多么可笑。办公室窗外的梧桐黄了又绿，绿了又黄，我坐在同一张椅子上，看着同样的风景，只是眼角渐渐爬上了皱纹。

偶尔路过那家你爱去的茶馆，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。透过玻璃，看见里面人影晃动，却没有一个是你。老板还认得我，热情招呼，我摇摇头走开。茶香依旧，人事已非。

现在的我，住在城西一间小公寓里。屋子朝北，终日不见阳光。也好，免得看见光中飞舞的尘埃，想起那些无谓的念想。夜间有时醒来，听见楼上夫妻的争执声，孩子的啼哭声，反倒觉得安心——至少证明这世上还有人活着，还有人在爱着，恨着，存在着。

至于我栖身何处，其实已经不重要了。肉身不过是暂住的客栈，灵魂才是永远的异乡人。你我无缘，我与这人间，又何尝有缘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