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心会累

老张蹲在楼道口抽烟的时候,我瞧见他手指头在抖。烟灰簌簌地掉在皮鞋上,他浑然不觉,倒是盯着对面阳台晾的蓝格子床单发呆。那床单被风吹得鼓起又瘪下,像在喘气。

人常说累,多半是筋骨酸软,可心累是另一回事。上个月楼上的李老师退休欢送会,她坐在蛋糕前笑,嘴角提着,眼尾的皱纹却耷拉着。她悄悄跟我说:"站了三十年讲台没怵过,现在看见儿子的房贷账单,倒学会了失眠。"这话听着耳熟——菜市场卖豆腐的孙婶也嘟囔过,她总在摊子底下藏本记账簿,画满红圈,"挣的赶不上涨的"。

心累像钝刀子。快递站的小王每天扫码七小时,机械音"嘀嘀"响得他梦里都在耳鸣。有天他忽然把扫码枪往胶带堆里一扔,蹲下来捂着脸。后来他跟我说,当时突然想起老家屋檐下的燕子窝,"不知今年塌了没"。

最熬人的是那些说不出口的重量。巷口修车的老刘,工具箱最底层压着三张病危通知单,他照样天天给客人轮胎打气,笑着叮嘱"胎压不能太高"。只有给自行车补胎时,他会多磨两下胶皮,搓得特别仔细,仿佛能把什么裂缝也一并粘上。

这些零零碎碎的磨损,比不得大病大痛来得痛快。它们钻进心里,像毛衣起球似的一天天攒着,最后整件衣裳都发了皱。老张抽完第三根烟,突然问我:"你还记得小时候抓蚂蚱不?现在草地里都找不着了。"他弹烟蒂的手势很轻,像在弹某种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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