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底一座城
老城区拆掉的那天,刘二站在街角看了一上午。他原以为会有些舍不得,毕竟在那里住了三十年,可当挖掘机的爪子扒下第一块墙皮时,心底却涌出些奇怪的轻松。这感觉就像终于脱下一件穿得太久的旧棉袄。
搬家时翻出个铁皮饼干盒,里面装着八十年代的粮票、九十年代的公交车月票。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,是女儿五岁时在巷口拍的,背后歪歪扭扭写着"小囡周岁留影"。刘二用拇指抹了抹照片上的灰,突然发现背景里那家馄饨铺的蓝布招牌,早在他退休前就换成连锁便利店了。
新公寓在二十八层,电梯里永远挤满戴口罩的陌生人。有天深夜他起夜,透过落地窗看见整个城市在脚下发光,那些他熟悉的胡同、菜场、修车铺,全都溶解在璀璨的光海里。远处正在建造的摩天楼骨架刺破夜空,塔吊上的警示灯像悬在半空的红星星。
现在刘二每天倒两趟地铁去老地方下棋。公园长椅换了不锈钢的,硌得人屁股疼。棋友老周去年冬天走了,新来的年轻人总用手机软件分析棋路。有时傍晚回家,他会在小区人工湖边坐会儿,看水里游着几条红鲤鱼——是开发商特意投放的,鳞片在夕阳下反着塑料似的光。
登录后可发表评论
点击登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