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欢你,是第一次

那年初秋,蝉声才歇,新学期的教室里闷着一股子燥热。我坐在倒数第二排,正用橡皮擦着作业本上的一道错题,忽然听见椅子挪动的声响。抬头时,你正把书包挂在隔壁桌的挂钩上,白衬衫的袖口沾了半块蓝色墨渍。

后来你总笑我记性太好,连这种细枝末节都留着。可我分明记得那日窗外的悬铃木叶子黄得正好,阳光穿过玻璃,在你课本上折出菱形的光斑。你低头记笔记时,右颊会浮起一个很浅的酒窝,像钢笔尖在纸面轻轻摁出的小坑。

周三的物理课最是难熬。老宋在黑板上推导电磁感应公式,粉笔灰簌簌地落。你忽然推来一张草稿纸,上面画着歪扭的漫画:戴眼镜的牛顿被苹果砸出满头包。我咬着下唇不敢笑出声,你却已经挺直腰板装作听课,耳廓红得像搽了朱砂。

十二月下初雪那天,你在我抽屉塞了只玻璃瓶。瓶底躺着用吸管编的星星,总共二十七颗,每颗里都藏着纸条。后来我数到第十三颗便不敢再拆——"今天你扎马尾的样子让我想起《边城》里的翠翠",这样的句子看多了,怕是连眼保健操的音乐都会听成心跳。

开春后你转去文科班。经过走廊时,我们的影子偶尔会在瓷砖上重叠片刻。有回你突然转身,递来一盒薄荷糖。"昨天超市买一送一。"你说这话时,校服领子翻折着,露出半截洗褪色的商标。

毕业纪念册上,你只写了"祝前程似锦"。我翻到背面,在夹层里发现张撕坏的电影票根,日期是初二那年的冬至。原来那场突然取消的班级观影,你我都曾冒雨赴约。

如今在旧书摊看到泛黄的《飞鸟集》,还是会想起你读"生如夏花"时发颤的尾音。某些瞬间突然明白,那些没说破的、错过的、无疾而终的,或许才是真正的第一次。像早春树梢凝结的霜,看着像糖,尝起来却是透明的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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