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眠的夜晚
老张在第三次翻身时碰到了床头的闹钟。金属外壳贴着腕骨滑过去,凉得让他想起二十年前那辆永久牌自行车的车把。冬天六点半的早自习路上,车把也是这样突兀地硌着没戴手套的掌心。
空调显示26℃,他却听见自己后槽牙磨动的声响。楼下便利店冰柜的嗡鸣从窗缝钻进来,和记忆里高考考场的老式吊扇重叠在一起。那时他总疑心风扇下一秒会掉下来,此刻倒希望真有什么东西能把黏在眼皮上的时间砸碎。
枕头里的荞麦壳随着动作沙沙作响。上周妻子晒过枕头,阳光的味道早被夜气浸透了,只剩几粒漏网的壳子,在耳畔模仿着秋虫的鸣叫。他突然想起母亲总说"七月在野,八月在宇",可钢筋森林里连蟋蟀都成了稀罕物。
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。3:17,锁屏照片是女儿幼儿园表演时的笑脸。白天同事炫耀儿子考上重点中学的消息突然刺进太阳穴,带出一连串数字:学区房单价、课外辅导费、钢琴课时价......这些数字在他视网膜上跳动,渐渐化作拆迁房里那个总漏雨的墙角。
冰箱压缩机停了。整栋楼沉入一种虚假的静谧。老张数着对面楼亮着的三盏窗户,猜测哪个邻居和他一样,正盯着天花板计算房贷和养老金之间的差额。纱窗外,一颗流星划过,但被城市光污染稀释成模糊的灰痕,像他年轻时写在日记本上又被橡皮擦去的理想。
登录后可发表评论
点击登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