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声的告别
厨房里飘来一阵焦糊味。他皱了皱鼻子,却没有动。老李知道,妻子又在熬粥时走神了。
结婚二十三年,王淑芬熬粥从未糊过。起初几年,老李还会咋呼着"粥糊了",后来便也习惯了。就像习惯她总把遥控器放在第三个抽屉,习惯她总在阳台上晾衣服时哼些不成调的小曲。这些习惯像空气一样存在,直到有一天,你突然发现它们不见了。
办公室里,小张正往纸箱里装东西。同事们围着他,有说有笑。刘主任拍拍他的肩膀:"你小子终于要走了,还真有点舍不得。"小张笑笑,没说话。三个月前他父亲住院时,是自己在医院熬了七个通宵。那时办公室里静悄悄的,连句问候都显得多余。
巷子口那家早餐铺关了门。老王站在紧闭的卷帘门前发呆。他记起那个总系着蓝围裙的老头,总在他买豆浆时多给半勺糖。昨天路过时还开着,今天忽然就消失了,连张告示都没贴。
我们总是这样,对活着的人吝啬感激,却对逝去的事物不吝哀思。就像那盆放在办公室角落的绿萝,天天看着嫌它碍事,等它枯死了,倒人人都念叨起它曾经多么生机勃勃。
医院的走廊很长。老陈推着轮椅,妻子坐在上面,轻得像片羽毛。化疗让她掉光了头发,他却觉得她比年轻时更美。三十年前她穿着红嫁衣的模样已经模糊,倒是现在,她每次强撑着喝下半碗米汤的样子,深深刻在他眼底。
"要不要歇会?"妻子问他。
"不累。"老陈说。他忽然想起上周邻居老吴来探望,临走时红着眼眶说"你太太真是个好人"。可老吴搬来五年,从没主动和妻子打过招呼。
有些感动来得太迟,像过了季的雨,浇在干涸的土壤上,只能激起一阵呛人的尘土。我们总以为来得及,却不知道有些离别,是没有重逢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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