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你,遇见

夏末的午后,蝉声渐歇。阳光穿过梧桐树,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。我坐在图书馆的老位置,翻动书页时,纸的边缘轻轻刮过指腹。

你出现在第四排书架前,穿着浅蓝色衬衫。伸手去够顶层那本陀思妥耶夫斯基时,袖口滑落,露出腕间一道浅疤。我想起幼时在祖母家见过的青瓷碗,摔裂后金缮修补的痕迹,在光下反而显出别样的美。

周三下午三点二十分,你准时出现。我们隔着六张橡木长桌,保持一种心照不宣的距离。直到那天秋雨突至,你在期刊区抖落伞上的水珠,水滴溅到我正在抄录的卡片上——"生命就像袭来的雨点"——帕斯捷尔纳克的诗句洇成蓝色水洼。

后来我们常在古籍修复室碰面。你告诉我那些泛黄纸页的修复要领,用镊子夹起虫蛀的边缘,像对待易碎的梦境。有次你指着《牡丹亭》里"生者可以死"的批注,突然说:"去年冬天,我在急诊室见过你。"那时我才认出,你白大褂口袋里插着的钢笔,和抢救室里记录生命体征的是同一支。

初雪落下的早晨,你在借书卡背面写:"医院玉兰要开了。"字迹瘦劲,像冬枝划破雾霭。我们之间从未有过所谓浪漫的邂逅,只有消毒水气味里偶然交汇的目光,和古籍堆中渐渐同步的呼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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