唇齿相依
老张的剃头铺子开在街角四十年了。木门上的红漆剥落成地图模样,那把铸铁转椅的皮垫裂了缝,露出黄褐色的海绵。每天清晨,他总用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,将老花镜往鼻梁上推三回——这是给王老师剃头的规矩。
王老师的后脑勺有块铜钱大小的胎记,像枚褪色的印章。老张的剃刀每次滑到那里总要顿一下,拇指下意识蹭过刀背。有回新来的学徒没注意,在胎记边缘刮出条红线,老张当即撂了剃刀,从玻璃罐里挖出陈年猪油膏,蘸着棉絮给抹了半晌。
腊月里刮白毛风那天,王老师顶着满头肥皂沫突然歪在椅背上。老张的剃刀当啷掉进搪瓷盆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墙上的月份牌。救护车呜哇呜哇开走时,人们看见老张攥着条白毛巾站在雪地里,毛巾上还沾着半圈没擦净的皂沫。
后来铺子歇业三个月,再开门时转椅上蒙了块新棉布。王老师颤巍巍摸进门那天,老张正用酒精棉擦剃刀。两人谁也没说话,只听见剪刀喀嚓喀嚓响,像往年秋天他俩在院子里合啃一只脆梨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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