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动的,是风还是我
窗外梧桐叶簌簌而动,先是两三片试探着翻个身,继而整树的叶子都摇晃起来。这风来得蹊跷,明明方才还是寂静的,忽地就排出了九文大钱似的声势。
我站在阳台上晾衣服。那件蓝布衬衫被风灌得鼓胀起来,袖管一左一右地摆动,竟像个醉汉在耍把式。衣架在铁丝上滑动,发出细碎的金属摩擦声。我伸手去够,不料一阵疾风掠过,衬衫"啪"地甩在我脸上,湿漉漉的布料裹着洗衣粉的碱味,倒把我呛了个正着。
楼下阿婆晒的床单早被风卷上了天。那块印着牡丹花的棉布在半空舒展又蜷缩,活似条搁浅的鱼。阿婆踩着碎步追出去,灰白头发在风里散成蒲公英。她跑得急,左脚拖鞋竟飞到了花坛里。
"要落雨咯——"隔壁陈先生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,手里还攥着根啃了一半的黄瓜。话音未落,豆大的雨点已经砸在遮阳棚上,噼啪作响如炒豆。
我缩回屋里,隔着玻璃看那件蓝衬衫在风雨中狂舞。衣领时而翻折时而竖起,倒比百货公司橱窗里的模特生动得多。铁丝上挂的水珠连成线坠下来,在水泥地上溅出小小的王冠。
风突然转了向。衬衫猛地贴住铁丝,显出人形的轮廓来。雨幕中,它安静地垂着手,仿佛刚才的癫狂都是幻觉。只有滴水的下摆还在微微颤动,像极了人剧烈喘息时的模样。
晾衣绳上,不知谁家孩子的红袜子被吹落了,正孤零零地躺在水洼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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