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间无奈

天色渐暗,街灯次第亮起。我站在窗前,望着楼下的行人匆匆,手里捏着一纸调令,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。

单位里新来的领导要调我去分公司,说是"锻炼",同事们都道是"升迁的前兆",纷纷祝贺。我勉强笑着,心里却明白,这不过是新领导带来的亲信要占我的位置罢了。横竖都一样,我收拾了办公桌的杂物,一盒回形针,两本笔记本,还有那盆养了三年的绿萝——叶片已经有些发黄。

临行前,老张拍了拍我的肩膀。他在这里干了二十年,头发早已花白。"看开点,"他说,"这种事常有。"我点点头,知道他说的是实情。办公楼走廊的墙皮剥落了一块,露出里面灰黑的水泥,像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。

新单位在城郊,每日通勤要多花一个小时。早晨出门时孩子还未醒,晚上回来时已睡下。妻子抱怨了几句,后来也就不言语了。她眼里有一种我熟悉又害怕的神色——那是认命的样子。

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,吹得人皮肤发紧。新同事们表面客气,背地里却将我视为"上面派来的眼线"。我试图解释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解释有什么用呢?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。

午休时我常独自走到楼后的空地。那里杂草丛生,有几株蒲公英在风中摇晃。我蹲下身,看着那些白色的小伞兵随风飘散,想起小时候母亲说的话:蒲公英的种子飞到哪儿,就在哪儿生根。如今看来,不过是无处选择的无奈罢了。

工资倒是涨了些,可扣除多出的交通费,所剩无几。我数着钞票,想起上周孩子要买新书包的眼神。他懂事地没说第二遍,这比哭闹更让我心痛。

窗外的雨下起来了,打在玻璃上,模糊了外面的世界。我摩挲着调令上已经有些皱折的边角,突然觉得,人这一生,不过是从一个格子间搬到另一个格子间罢了。那些说不出的苦,大约也只有窗台上的灰尘知道,它们沉默地积了一层又一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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