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手人生

他买来一本日历，挂在墙上，每日撕去一页。撕了三百六十五页，便算过了一年。这法子简便，他颇自得，以为胜过那些浑浑噩噩度日的人。

早晨七点起床，洗漱，吃两片面包夹一个煎蛋。八点整出门，乘电梯下楼，步行五百米至地铁站。地铁里有千百张相似的脸，他混在其中，倒也并不显得突兀。出地铁，再走三百米，便是那幢灰扑扑的办公楼。打卡，落座，开机，如此便是一日之始。

午间休息，他常去楼下的快餐店。要一份套餐，价目表上的数字五年未变，饭菜却一年比一年寡淡。他咀嚼着，眼睛盯着手机屏幕，手指机械地滑动，一条条信息流过视网膜，却很少进入脑子。

下班后，他偶尔会绕道去超市。货架上整齐排列的商品向他招手，他挑选几样放进购物篮，扫码付款。回家路上，塑料袋在腿侧晃荡，发出细碎的响声，像是某种无言的控诉。

晚间时光最是难熬。电视开着，声音调得很低，荧屏上人影晃动，他却很少抬头。手机上的时间跳至十一点，他便关了电视，洗漱上床。黑暗中，他睁着眼，听着空调运转的嗡嗡声，竟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存在。

如此日复一日，他自觉活得如同一个精心设计的程序。每一步都按部就班，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误。只是夜深人静时，他偶尔会想：这人生到底是自己在过，还是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在模拟着他的生活？

日历又撕去一页。他忽然觉得，那撕去的不是纸，而是他生命的一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