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常巷陌里的慢时光
老城区的巷子总是弯弯曲曲的,像老人手背上凸起的青筋。我每日穿过这条巷子去买菜,久而久之,竟与巷子里的人家熟稔起来。
巷口卖豆腐的老张头,天不亮就支起他的木头摊子。青石板上常年积着一洼乳白色的浆水,那是豆腐包里渗出来的汁液。他切豆腐的动作极慢,先用竹刀在豆腐面上比划两下,才缓缓切下去,仿佛在完成什么庄严的仪式。有回我问他为何不换把快刀,他眼睛眯成两道缝:"急啥?豆腐又不会跑。"
往里走第三家是李裁缝的铺子。他的缝纫机还是老式脚踏的,转起来"咯吱咯吱"响。有次我去改裤脚,看见他正对着光穿针线,穿了五六次才成功。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,每一根银丝都亮晶晶的。他不好意思地笑笑:"人老了,眼睛不中用喽。"可那针脚依然细密匀称,像用尺子量过似的。
最里头住着卖糖人的吴师傅。他熬糖浆时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铜勺在铁锅里画着圆圈。孩子们围在旁边,看他用糖稀拉出蝴蝶、金鱼。有次糖浆熬过了火候,他却不慌不忙,手腕一转,竟捏出只振翅欲飞的凤凰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糖稀的金色光泽在暮色里格外明亮。
这些巷子里的人,日子过得像老式座钟的钟摆,不紧不慢地晃着。他们教会我一件事:所谓岁月静好,不过是愿意在寻常事物里倾注时间。就像老张头的豆腐,李裁缝的针脚,吴师傅的糖人,都在慢条斯理中熬出了自己的味道。
如今新城区建起了超市,电动缝纫机嗡嗡作响,糖果厂批量生产着造型完美的巧克力。可每当我走过那条老巷,依然能闻到豆腥味、糨糊香和焦糖的气息——那是时光在慢火熬煮中散发出的滋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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