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油条铺

天还未亮,老李便已起身。他摸索着穿好衣服,也不开灯,怕惊醒了里屋睡着的老伴。他踮着脚走到外间,轻轻带上门。

街上的路灯还亮着,照得柏油路面泛着青光。老李推着那辆用了十多年的三轮车,轮轴发出"吱呀吱呀"的声响。车上是他的全部家当:一个煤炉,一口铁锅,几袋面粉,还有那个掉漆的搪瓷面盆。

到了老地方,他熟练地支起摊子。煤炉里的火苗窜起来时,天边才泛起鱼肚白。他揉面的手法很特别,不是简单地搅和,而是将面团反复摔打在案板上,发出"啪啪"的闷响。这声音成了这条街的晨钟。

最早来的是工地上的工人。他们穿着沾满水泥点子的工装,蹲在马路牙子上吃。老李的油条比别家的粗实,咬下去能听见"咔嚓"的脆响。工人们说,两根油条下肚,扛水泥都有劲儿。

七点多钟,学生们来了。小姑娘们嫌油条太油,老李就特意给她们炸得焦一些。小男孩们则喜欢看他翻油条的动作——两根长筷子一挑一转,面条似的白条在油锅里翻个身,瞬间膨胀成金黄的模样。

"李叔,今天油条炸得真好!"常来的张老师笑着说。老李只是点点头,手上的活计不停。他炸油条时总是抿着嘴,眉头微皱,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。

中午收摊时,老李数了数皱巴巴的钞票。不多,但够他和老伴一天的嚼谷。他望了望对面新开的那家连锁早餐店,明亮的玻璃窗里,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正用机器压制着整齐划一的油条。

老李收拾好东西,推着三轮车慢慢往回走。车轮碾过落叶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他想,明天还得再早些起来,面要发得再充分些。虽然对面的机器一天能炸几百根,可总有人惦记着他这口老手艺。

回到家,老伴已经煮好了面条。老李洗了手,坐在桌前慢慢吃着。面汤上漂着几片葱花,热气模糊了他的老花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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